-百鬼-

酆都月有时候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还珠楼。还珠楼的杀手很多都是为了钱，也有一些只是为了活下去。但是他不缺钱，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有时候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自己为什么要在还珠楼的问题。活在还珠楼已经是刻在他生命里的习惯。有人跟他说天地开阔，他有剑法，有能力，实在是没必要在还珠楼当着副楼主操着楼主的心。他觉得很有道理，却是一丝丝心动也没有。他很明白说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那些人只见过他的剑，却没有见过楼主的剑。那些人甚至不知道楼主是谁。真是可悲的人。

酆都月不仅知道楼主，更见过楼主的剑，只一瞬，酆都月就知道这辈子他都会困在那里。

那个时候酆都月还年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剑术大成，连败数十中原剑术高手。觉得剑未免简单了些，如此轻易便可以打败那些自称练了几十年剑的江湖人。不知道该笑那些人愚蠢，还是自己聪慧。后来他又挑战了些人，赢得毫不费力。那个时候他甚至觉得天下第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后的几年，他杀了好多人，手法越发纯熟，剑术却是丝毫没有精进。他想成为一名剑客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活越像一个杀手。看到对手的时候，酆都月想到的是让对方死，而不是让对方败。酆都月知道自己的道路终是走偏了，但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回来，也不知道走回来的意义是什么。毕竟在江湖上活着除了名声和胜利，还需要银子。很多时候银子比其他的都更好使。虽说路是偏了，但酆都月还是没有败，虽然有狼狈的时候，但终究活下来的是他。死人剑术再高又又什么用，不过是亡魂。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说胜败。

酆都月学会了喝酒，却不擅长。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提上一壶酒，就坐城头，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如同品茶一般，萦绕着一些似有若无的淡然，丝毫没有江湖的快意。他喜欢看着城里，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地奔波叫嚷，充满着烟火气；他也喜欢看着城外，远处的行人跟蝼蚁一般，在天的尽头挣扎前行。他觉得自己跟那些城里城外的人都是不一样的，自己没有被困在这市井，这天地，毕竟自己不用汲汲营营，一切都那么轻易，不是么？

然后某一天，酆都月在城头喝酒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一袭蓝衣，和其他所有的城里城外的人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一定要说不同，大抵就是眼睛较常人小一些，却不知为什么让酆都月移不开目光。他从城外走进城里，没有行李，也没有风尘仆仆的感觉，像是郊游回来的贵公子，步子走得极慢。就在他快走出酆都月视线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就转过了头，一袭蓝衣忽地变成了素白的长袍，而目光越过了所有人直逼城头的酆都月。酆都月猛地心头一震，仿佛铺天盖地的剑意呼啸而来，却又在他面前一瞬消弭不见。酆都月一下出了一身冷汗，扔开了酒坛，握紧了剑站了起来，却看到那个人明明还是一袭蓝衣，在转角跟人交谈，有意无意地瞥了城头一眼。酆都月直勾勾地看着那人，那人似是轻轻笑了一声，虽然隔了甚远，酆都月却觉得那声“呵”仿佛是霹雳弹在耳边炸开，让他头皮发麻。

酆都月凭着本能快速跳下了城楼，几个起落，朝那人的方向追过去。那人明明走得极慢，却是在酆都月到之前就消失不见。莫不是喝醉了？又或是遇了鬼魅？酆都月心里想着，拉过旁人就问“刚才是不是有个人，一身蓝衣，眼睛有些小？”“哦，对对，那人问我药铺怎么走，就往那个方向过去了。”旁人指着前方答到。“谢了。”酆都月快速往指着的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