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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囚

殢无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无衣师尹了,也很久没有听到过师尹的消息了。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大部分的时候相见不如不见。师尹噙着笑的样子,谁都看不出他有几分真心或者是说用了几分真心。说起真心,殢无伤也说不清自己用了几分,或者换句话说,自己还有几分真心。

寂景浮廊的雪又厚了几分。

前几日小童来时的脚印,已经几乎消失不见。阳光下,雪地白晃晃的,竟然有些刺眼。

小童来时说了些什么,然后起风了,吹起了些雪沫,带走了声音。到底说了什么也不甚重要了。说到底,殢无伤不明白。即鹿死前,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即鹿死后,更不明白。当时是怎么说服自己的?有一个紫衣人, 哦, 对就是无衣师尹,说希望为即鹿报仇,说这样即鹿在天之明也能心安。然后殢无伤就答应了,反正只是活着,也无事可做。其实说起替即鹿报仇, 殢无伤更有兴趣地是看无衣师尹的终处。毕竟亲妹妹死的时候,无衣师尹的表现,更合适地应该说是表演,真是虚情假意得情真意切。真是有意思的兄妹情。

后来,殢无伤如无衣师尹所愿,围杀雅狄王,那个据说害死了即鹿的人。再后来,无衣师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一些看似有着天衣无缝的理由的要求让殢无伤一次又一次地出手,杀了一些殢无伤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人。再后来,无衣师尹连理由也懒得给了,似乎也是笃定只要他说殢无伤便一定会出手。最后,殢无伤还是躺在寂景浮廊,无衣师尹竟是没有再上门,江湖上,殢无伤偶尔在意也是没有再听到任何关于无衣师尹的消息。天地之间,这个人似是如雪消融了一般,了无痕迹。

但是无妨,殢无伤有的是时间,他可以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百年。殢无伤相信无衣师尹定是在某处计算着些什么,然而他也必定会再次踏上寂景浮廊,总有些人,比如魔王子,比如剑之初,又比如玉辞心,必定会让他来动手,那是他们的价值,也是他的自信。

已不知是过了几日,几十日,或是几百日。殢无伤还是等着,人生似乎只剩下等无衣师尹这唯一的一件事,纯粹得像还没落地的雪。

然而寂景浮廊终是染上了其他人的颜色,似紫似蓝,终不是那个殢无伤等着的人。殢无伤只是瞥了一眼,小童便在门前止步了。小童说他叫言允,是无衣师尹的随从。小童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自己眼里看到的无衣师尹。殢无伤看得出小童并没有说谎。也许在小童自己的没有意识的时候,他的举手投足像极了没有灵魂的无衣师尹,带着些许笨拙的稚气。殢无伤只是静静地听着,听一个旁人诉说一个自己为之等待不知几时的人的故事。言允嘴的无衣师尹有情有义,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老师。殢无伤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想也懒得去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无衣师尹,自己认识的,还是言允嘴里的。又或者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无衣师尹。真正的无衣师尹无人所知。连着他自己也在日复一日千人百面中遗失了自己。殢无伤并不在乎这一些,他只知自己在等,只要无衣师尹没有出现,他就可以一直等下去。殢无伤突然失了听下去的兴趣,抬了抬眼,“吾知了,汝走吧。”

殢无伤伸出手,接了一些雪,雪迅速消融,手掌留了一些凉意,让殢无伤恍然清晰。他终于想起来那天小童来的目的,小童来告知他,无衣师尹不在了。天地间,再也没有无衣师尹了。殢无伤知道小童没有必要骗他,无衣师尹也没有必要开这么拙劣的玩笑,但是他不信,不愿信。

寂景浮廊的雪停了。阳光下白得刺眼。殢无伤第一次觉得天地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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